“风见医生,麻烦您在此处签一下字哟。”
清脆悦耳的声音自上前方传来,这使得他不自在地抬起头望向声音的主人。
筱原凉子是风见雅彦在医科大学时期的“朋友”
不过“朋友”这个词语在此处,恐怕只是凉子单方面的认知罢了, 仅仅是大学时的同班同学,毕业后碰巧被分到C大附属医科院在一 起实习而已的陌生人。
大学时,即便是见了面也不会去打招呼的生人,如今却仅仅见了几面便如多年的好友般。
呈现在眼前的深夜急诊值守的确认单,伴随着的是病院特有的混合消毒制剂的刺鼻气味。
雅彦拿起桌上钢笔,在其“医师签字”处写下自己的名字。
"——那么,就拜托啦!”凉子手持确认单轻快地走出了房间。
——“工作结束了吗?”
“结束啦!”
“诶——今晚要去哪里玩呢??”
“要不要去心齐桥Parco,有几家新开的洋装店喔。”“不顺便叫上凉子男朋友一起吗??”
——“真是的,利世你总是这样,我还没有男朋友哦”——
年轻而充满活力的声音,即便是掩住的房门也能轻易地穿透。
雅彦的嘴角抽动了一下。
是苦笑,还是潜藏恶意的冷笑。
内里含义旁人无法解读。
……
“不过话说回来,他真的没问题吗?”
电车上,凉子的朋友担忧问道。
“——咦,什么意思?”
“因为……你也知道,经历了全家突然惨死的那种悲剧,心理多少会有点创伤的吧?”
……
那是难以预料的灾难,本是大好的晴天却忽然转为阴雨不断的沿海山间公路,风见一家的轿车在转角处因躲闪货柜车不及而坠崖,双亲和妹妹当场死亡。而雅彦当时因研习而得以幸免。之后的他谢绝了一切问候和安慰,性格大变了样。曾经大学时的那个阳光开朗的他,何时才能回来呢?
凉子苦恼地想着。
……
值班室内空无一人,雅彦站在窗前,眺望着黄昏时分的城市。穿行的电车,嘈杂的人群。大多是急匆匆的上班族,也不乏将头发染成怪色的不良学生……老旧的咖啡机连续响了多次,表明内蓄水箱已经趋于竭尽,这却并没有让雅彦离开窗台。
如果是之前,自己大概也会像楼下的人群一样,急于赶回家吧。怎么说,眼前的这幅光景真真切切地让这个孤独的男人产生了背世感。
自从那场事故后,雅彦便将住所由原先的宅院搬到了靠近医院的公寓内,不仅是为了回避那段不幸,也是为了躲避邻里之间向他投来的怜悯而复杂的目光。因为双亲遗留下了相当的资产,即使如此靠近市中心的公寓房间的价格昂贵得吓人,他也并没有什么太大压力。
雅彦也曾交往过几个女性,不过那些令他厌恶的女人仅仅是为了他的那笔财产而来,他与她们有的也仅仅是肉体上的联系,仅此而已。
曾经的风见雅彦已经死了,现在只剩这幅躯壳罢了。
……
夜时分,撕开L@WSON便利店售卖的饭团的包装纸,雅彦漫无目的地浏览网页。
……
“A、C两国近日将执行联合打击恐怖组织行动”
……
“台风天气预警,请作好抗冲击预备”
……
“受美元指数下跌等因素影响,国际油价本周大涨”
……
与预料相同,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。
他把双脚搭在办公桌上,抿了一口杯中的咖啡。口中传来苦涩与焦糊混杂的味道——来自供水不足的老咖啡机的馈赠。
雅彦不由皱起眉,不过很快又陷入了沉默。
——值班室外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,还真得多亏这些破烂。
没错,他还真就想这么冲到医院的上头面前这么大骂一番。
C大附属医科病院,这所凭创伤性外科而著称的医院的怪谈一直不绝于耳,有名地流传着。热力管道也检修过很多次,但仍有不在少数的病人抱怨夜晚病房温度太低。最近有位病人早上莫名痛哭和癫狂,一直大吵大嚷着。主治医生认为其精神出现异常,便电话传唤其家属前来将其接回。
只是病人常用的伎俩罢了,因为担忧自己身居病院而被家人忽视淡忘,故意装作精神失常来虚张声势罢了。雅彦对这些流传的故事嗤之以鼻。
“——啪嗒”
玻璃窗传来莫名的拍打声。
他望向窗外,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雨。
朦胧的清雨,模糊了远方高大建筑散发出的霓虹灯光。
……
一股困意袭来,雅彦觉得眼皮很重。
……
…………
“请救我——”
无尽的黑暗。
……
…………
刺骨的寒冷。
墙壁上有一幅画。
雅彦对这幅画有印象,却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,但是肯定见过这幅画。他努力去回想,脑袋却像爆炸般地疼痛,以及宛如被高频声波贯穿般的轰鸣。
墙壁上画了一位女性。
不,是女孩。
并不是成年女性,是更为年轻的,或者说……年幼的。
她的肌肤如此洁白。
尽管只是画而已,雅彦仍然觉得刺眼。
白色。太过白了,如同尸体般苍白的白色。硬要说的话,就像外科手术时使用的白色药棉般。
而且,这双仿佛正在注视着自己的眼瞳。
——绯红色。
头部痛到不行,雅彦却仍然忍不住走过去,伸出手,触摸这夸张的色彩。
她的头发闪耀着银色光辉,宛若精致的银器,雅彦伸出的手指竟然触摸得到,并且很有手感。
忍受着内心的恐惧,他还是想再看清楚一点。
无法抵抗这份欲望,雅彦跪在她面前。
绯红色的眼瞳注视着他。
她,朦胧地笑了。
虽然看不清五官,雅彦仍然能感受到。
真是美丽的少女。
如果能留住她,就好了。
雅彦喃喃自语。
对了——干脆直接把这幅画搬走吧。
——但是,被画的主人看到怎么办,自己恐怕是说不清。会被送到警署吧,工作也会丢吧,别人会怎样看待自己呢?全家惨死的医科生堕落为小偷?
怎样看待自己?
雅彦突然觉得这恐怕是他所想到的最可笑的话语,明明自己已经什么都不剩了,什么都没有了。双亲、妹妹……全都离自己而去了。
被世界背叛的是自己啊,不是吗?
搬走吧,搬走吧,搬走吧,搬走吧,搬走吧,搬走吧,搬走吧,搬走吧,搬走吧。
跪着的雅彦突然起身,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和勇气,他径直地伸手去撬动画与墙壁的连接处。
画太大了。
为了更好发力,他索性把身子倚在画上,脸贴在画中的眼瞳上。
徒劳。
全是徒劳。
似乎画的主人早就想到了防盗,将其用钉子死死地钉在墙面上。
雅彦气急败坏地一手砸在画上。
意外地不是很痛,倒不如说是,软软地,有些湿润的感觉。
手上沾了什么东西,正散发着微妙的气味。硬要说,有点像他非常熟悉的那种味道,那种病院里生锈铁管的味道。
血。
血。
雅彦吓得坐倒在地。
画中的女性依旧,只是绯红的眼瞳处不停地喷涌出鲜血。
仿佛动脉被割断时,喷涌而出的血汁。
……
……
“风见医生——风见医生——”
仿佛从遥远的宇宙传来的声音。
“风见医生!”
雅彦从值班室的椅子上惊起,映入眼帘的是急诊部的值班护士。
“刚刚医院收入了一位被利器严重刺伤的不明男性病人。”她慌乱地说道。”请您务必马上到急诊室!”
“呃嗯,我现在就去。”
雅彦跌撞地从椅子上站立,头部却传来裂开般的剧痛。微微用手扶了一下脑袋。
温暖而湿润。
摊开手,只是冷汗而已。
“奇怪的梦。”
雅彦自言自语了一句便向走廊走去。
…………
好痛。
雅彦左手扶着脑袋,右手抓着走廊墙壁上的扶手。拜老旧的白炽灯所赐,走廊上忽明忽暗的灯光似乎恍然间令他的头更加痛。
“刚刚睡着后,头部撞到什么地方了吧。”作为医科生的雅彦苦笑道。
“光敏性的轻度脑震荡……”
一路来到急诊手术间门口,雅彦不自觉地感到一股寒冷。并不是来自空气中的冰冷,而是在某种感官上直观的感受。
现在,几点了?
他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,想要掏出手机看一下时间,不料却摸了个空。
——没有
——没有
对医生来讲,严格把控时间是必须的职业诉求。尤其是对于外科医生来讲,总是面临着处置各种夸张狰狞伤口的手术。在手术室的奇妙空间内,倘若无法把握时间,就难以把握释放精神紧张的时机。
动用各种冰凉的医用器械,像烹饪前处理食物般地切开人体的血肉。
资历再丰富的医生心里也会紧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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